伊人未西（2）
伊人未西（2）
三年前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阿错又给未西打电话了。时隔一年，这电话来的唐突。未西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阿错，她云淡风清地说，她和那鹅毛女孩儿没关系了，她有了一个男朋友，然后她就消失了。每到周末，未西还是习惯性的想着约阿错出来逛街，但一想到人家是有男友的人了，这样去霸占别人宝贵的周末，似乎不通情理。未西想，当阿错想她的时候，自然会找来吧。这样想着，竟整整翻完了十二张月历牌。
阿错说她好想未西，埋怨未西为什么这么久不与她联系，然后连珠炮地吐出周末公司旅游的消息，邀请未西同去。未西先是惊诧，接着百感交集，最后心头一热，同意了。
周末天气不好，没有太阳也没有风，闷闷的，老天爷象是在和谁憋着气。未西却在心中晴着一片天，她可以见到阿错了，阿错就是她的阳光。
坐在大巴车上，坐在阿错身边，未西还觉得像梦境一般。阿错瘦了，听她说在拼命的减肥。她要自己完美，不惜一切。未西不在意这些，瘦也好，胖也罢，阿错就是阿错，未西的阿错。
山里风景很美，幽凉的山风清澈的河水，自从猫死了，未西第一次有被释放的感觉。是大自然的魔力还是阿错的魅力，未西不知道，只知道身边有个人陪着真好。
一处凉亭修的格外别致，同行的都排着队在这里合影留念。未西不喜欢镜子，所以也不喜欢照相。但今天如此特别，她很想和阿错合影。除了高中毕业的集体照，她们还从未合过影，听上去有些辱没这近十年的交情。未西停住脚步，还未说出想说的话，却见阿错脚步匆忙的穿过人群，踏着盘山的石阶往前去了。
“阿错！”未西喊着，追了上去，“我们照相啊！”
阿错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停住脚步，而是速度更快的向前走着。那几乎是在逃离，似乎凉亭里有什么会吃人的妖怪。未西一阵怅然，也许阿错不喜欢吧。算了，未西宽慰着自己，跟着阿错一同前去。
晚餐后，阿错公司的同事都去泡温泉了。阿错正在生理周期，不能去。她让未西去，未西不去。未西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失败的身体，更重要的是她只想陪着阿错说话。
“你还没找男朋友吧？”阿错问。
“我这么丑，谁看得上？”
“你哪儿长的丑？我怎么没看出来？个子高，身材好，五官清秀。我一直很奇怪，为什么你坚信自己很丑呢？你就是欠点打扮。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。”
“外表能支撑多久呢？你卸了装男朋友就不喜欢你了吗？”
一句话说得阿错怅然若失。她问未西问题，但却不象想知道回答。她心不在焉，想着别的事情。忽然，她说：“你知道我男朋友是作IT的吧？”
未西心头一震，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不好的预感。
“你只说过你有男朋友了，别的都没提过。”
“啊？”
“我们一年没联系了。”
阿错一脸尴尬，才意识到真的很久没和未西联络了。她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的男友，她们都见过他，只有未西没有。
“那就是我经常跟他说你，结果错认为我也跟你说过他。”
阿错的解释让未西嗓子哽咽了一下。阿错一向就如此的马大哈，从前未西很欣赏，总觉得那是女孩中少有的不拘小节，今天才忽然觉得，原来那是可以伤人的。
未西忐忑不安，不好的预感还是成为现实。就在昨天，阿错和IT小子大吵一架，争吵内容无非是谁不关心谁，谁又不爱谁。阿错冲IT小子叫嚷道：“你没有时间就算了，我找别人陪我去！”于是她找了未西。不是念着八年的情谊，而是她找不到别人了。这样的争吵不是第一次了，她向所有的朋友都抱怨过，但那些她曾经羡慕的生活在温存中的主妇们，无不站在IT小子一边。要她忍让，要她体谅，女人的本分就是如此。心中愤愤不平，她终于想起来，还有个与众不同的朋友叫做未西。
“他一点都不知道关心我。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。”
阿错开始数落IT小子。未西坐如针毡，却无处可藏。白天阿错的快步离去只是因为触景生情，在凉亭里等待照相的，都是一对对男女情侣。
言谈间，未西惊奇的发现阿错变了。坚强执着的性情不见，满面只有小女人的不安与彷徨。她高兴于第一次去IT小子家吃饭而他不让她洗碗，迁怒于IT小子工作劳累不肯陪她逛街参加聚会。这些在未西眼里都是芝麻绿豆的大小，但对阿错来说确是震撼山河。未西不记得曾经认识这样的阿错。阿错是勇敢而美丽的，不是每日找肩头哭泣的。IT小子的魔力这么大？阿错变了。未西的阿错变了。
“我不知道你这样软弱。和我在一起时，你从来不这样。”未西忍不住说。
“跟你和跟他不一样的。我们是朋友。再好的朋友也需要保持距离的。但是跟男朋友一起，会有安全感……”
“什么样的安全感？他会为了你去跟歹徒搏斗吗？走夜路他会帮你打鬼嘛？可万一他也害怕呢，你又怎么办？男人个子高一点并不代表就有安全感啊？那些站在夜路上耍流氓的还不是他们！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但是和男朋友一起，感觉就是不一样嘛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？和我出来也是吃饭看电影，和他出来还是吃饭看电影，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和他在一起呢？”
“虽然都是吃饭看电影，但是……但是……感觉就是不一样！你没交过男朋友，不会明白！”
阿错烦了，她的语气很重。
未西的确不会明白。她和阿错认识的时间远比IT小子长，她对阿错付出的关怀也远比IT小子多，但即便未西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，阿错也不会欣赏。因为未西是女人。阿错认为，她和她一样，需要一个男人坚实的臂膀来保护。
室内的空气僵硬，阿错也想调节自己的情绪。
“你真的不打算找男朋友嘛？”她问。
“不找。”未西很决断。
“找一个嘛，有人照顾你又不是坏事。”
“你刚说你男朋友都不照顾你，究竟想让我相信什么？”
“人和人不一样的。我失败，你又不一定失败。”
没失败么？未西心里数着，已经失败第二次了。
“我们互相照顾不好么？”
未西忽然口无遮拦的说出了心里话。说完有些后悔，好像是在趁人之危。玻璃窗倒影着未西和阿错的身影，一个那么宽厚，一个那么娇小，不配，真的不配。未西看见了，再次在心底湮灭着自己的情感。
“你怎么这么任性，就跟小孩子一样。你找个男人去恋爱，就知道这根本是不同的感情！”
阿错关掉床头的照明灯，将自己蒙在被子下了。她不要再看见未西，她觉得很烦。
未西只觉得心脏跳的很快，失速了那般在胸腔乱撞着。她做不到鹅毛女孩那般洒脱，直接用亲吻表达爱恋，也不能成为IT小子，只凭荷尔蒙激发的臂肌就证明安全的定义。她只是她，不象女孩的女孩，不是男孩的女孩。她注定了不被男人爱，也不被女人怜。
第二日，沉闷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。室外活动被取消，大家聚在房里玩牌看电视。未西不会这些娱乐，想和阿错四处走走。阿错却没这个闲情雅致，她让未西加入牌局，未西说不会。阿错说那你就坐在旁边看着，看看就会了。未西无奈的泯着嘴唇，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八年，阿错似乎从来没记住过。
周围都是阿错公司的人，未西谁也不认识。她彻底被孤立了，找不到人说话，也没有地方可去。她觉得和阿错之间竖起一道屏障，拉不开，扯不掉。
未西独自去看那些阴雨连绵的远山了。雨水淋在头上的时候，她感觉格外清凉。这样的清凉能使大脑清醒，也许和阿错之间，一直是她在一厢情愿什么。阿错对她很残忍，特别在今天这样的环境里。她热情的邀请她来，似乎就为了现在冷漠的隔离。阿错不懂得为了别人牺牲，从昨天她抱怨IT小子的时候，未西听到了，从今天的所做，未西感受到了。是阿错变了还是自己变了？未西一时想不明白。好像除了每年共同度过的生日，阿错也没记住过什么关于未西的事情。阿错记不住很多事情，而未西记得太多了。阿错总在IT小子面前提到未西，就以为未西从未离开她身边。未西总在心底里欣赏着阿错，就以为阿错也对她另眼相看。人不过都活在自己的感觉里。未西忽然觉得，该放下些什么了。
旅行结束后，阿错再没联系过未西，未西也学着不去惦记阿错。未西换了工作，认识了同事中一位同样相貌暗淡的女孩。女孩个子不高，五官硬朗，和从前的未西一样，剪着呆板的男士头。她姓黎，未西叫她阿黎。
阿黎和未西都是公司普通的文员，她们都爱电影。和未西所知道的别人不同，凡是未西说出的生僻冷片，阿黎全都知道，并且看过。她还罗列一堆令未西馋涎的好片。一时未西对她有些敬仰，感叹老天爷赐了个知己给她。
和阿黎在一起能谈的话很多。她们聊油画，聊文学，谈风景，讲旅游……她们不是专家也不是权威，这样的聊天纯粹为了高兴。世界并不只由男人和化妆品构成，女孩子的天空应该更辽阔一些。不由得，未西又想到了阿错。有了阿黎再看阿错，仿佛退出群山再赏峰。那时的画面格外清晰，不再迷茫。未西和阿错真的从来就没有共同点，有的只是未西对阿错一再的包容和纵容。
如此，未西真的放下了。阿黎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，未西决定好好珍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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